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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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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1 章

房間收拾出來,讀書的地方在臥房外間,秦復歪著身子靠在椅子上,歪著腦袋朝半開的窗戶外瞧,眉頭皺一把。

藍丹端著茶水進來,瞧見他這神色,沒有打擾,將茶盞放下便出去。

秦復收回目光,喚住她,好奇地問:“你們來豐縣做什麽?”

王喬和沈柏都對他放心,沒有跟過來,她卻不辭風雪嚴寒跑來。

豐縣條件有限,可不及炎州城秦宅舒適。

“照顧盟主。”

“我身邊已有燕羽和鴣羽。”秦復道。

“他們不擅藥理。”藍丹眼睛朝茶水睇一眼,“這是藥茶,驅寒暖身,盟主一路風雪,莫受了風寒。”

秦復這才註意到茶盞中散發出來的確不是普通茶香。

他坐直身,端起來打開杯蓋,茶色是絳色,味道清香中有一絲苦澀的味道。

飲一小口,不怎麽可口,有微微苦味,苦味散盡有點回甘。

“你就為了這個?”他指著茶。

藍丹微微笑道:“自不是,豐縣不比炎州城醫館多,年節之下有個不適,大夫都尋不到。我過來若有個萬一,也方便些。”

所以,是擔心他身體?

他常年習武,身體哪裏就那麽弱。

“你不是我屬下,沒必要這麽盡心。尊師讓你過來,是讓你……可不是讓你真的像個伴讀一般照顧我。”

藍丹微微垂頭,嘴角淺淺勾起,帶著幾分自嘲。

頓了頓,她問:“盟主還懷疑我?懷疑我們藍門?”

秦復望著她,笑而未答。

武慶山的刺殺不是前幾日的假意刺殺,那是一場真真切切的刺殺,原主死了!

他有理由懷疑藍門,也有理由懷疑很多人。

房間內安靜地連空氣都凝固,暖爐將房間烘地讓人胸口發悶,有點喘不上氣。

秦復微微垂目,看到藍丹纖瘦的手指,骨節清晰,其中左手食指纏著薄薄布條,上面暈染指甲大小的紅暈。

進門的時候好像手上還沒有傷,這一會兒就把自己弄傷了?

做什麽了?流著麽多血。

藍丹註意到他的視線,輕輕松了下袖子遮擋整只手。

秦復也察覺這麽盯著一個姑娘的手看著實無禮,緩解尷尬地關心問:“怎麽傷的?”

“不小心劃傷,沒事。”

“那……下次小心點。”

“嗯!”沈默了幾瞬,她又道,“盟主沒其他吩咐,我先出去了。”

秦復點了下頭,又忽然想起什麽,問:“你怎麽和梟羽一起過來,若是路上遇到危險,他保護不了你,還會連累你。”

藍丹目光微愕,默了幾息,回道:“他也放心不下盟主。而且他的身體要調理,他過來,也方便許多。至於路上,若是遇到小毛賊我一個人足以應付,若是真遇到高手,他會武功也沒什麽用。”

這話越聽,秦復心越是懸著,有點落不到實地。

端起茶盞又飲一口,藥茶苦味更濃了些。

停了停,他又開口問:“路上順利嗎?”

“多謝盟主關心,一切順利。”

“哦。梟羽……沒給你添麻煩?”

藍丹淺淺笑了下,回道:“盟主對自己的人都不了解?”

秦復尷尬一笑。

若是以前的梟羽,他根本不用擔心,現在的梟羽對他是否忠心他都不能確定,更妄談其他。

他禮貌回一句:“沒就好,以後辛苦你了。”

看著藍丹的身影從房門口消失,他視線移到半開窗口,滿院雪景中,出現一張側臉,一個淡藍身影,清麗脫俗的容貌襯著雪景多了幾分淡香。

淡藍色衣裳和白雪,也將她寡淡的美襯托更加白玉無瑕。

回過頭,桌上的藥茶已經沒了熱氣,入口帶著涼意,他一口將藥茶全部喝下。

涼了竟然不那麽苦了,甘味更濃。

藍丹心細,很多地方都比燕羽和鴣羽想得周到,有她在倒是安心不少。

幾日來,秦復都在房中讀書、練字,每天也都會寫一首小詩,寫一兩篇文章。不為別的,就是為了訓練自己,別失了寫文章的感覺。

帶過來的前朝大儒平先生為《孟子》一書釋義的著作看了兩三遍,很多篇章,能夠做到張口就來。還有其他大家對於《孟子》的解讀之作,也都掃了一遍。他挑出幾篇來,寫下自己的理解和看法,於是決定拿這幾篇文章去拜訪程山長。

這日天氣晴朗,街道上積雪未融盡,北風吹著寒氣逼人。

程府看門的下人認得他,沒有通稟直接讓他進去。

一個中年仆人一邊引路一邊和他說:“這可巧了,夫人今早念叨秦公子,讓二公子過去請秦公子,人還沒過去,秦公子就過來了。”

“夫人可是有什麽吩咐?”

仆人笑呵呵道:“沒有,就是想見見秦公子。”

顏夫人對他是挺喜歡,也是因為她不僅覺得自己這個晚輩上進,而且林中還“救”了他們一家,但是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。

程山在白水書院這麽多年,門下學生不計其數,比自己優秀上進的比比皆是,顏夫人應該是早就見多了。

跟著仆人走到茶廳前,顏夫人在婢女的陪同下從廊下走過來。

見到秦復,當即笑起來,對身邊婢女吩咐:“去將二郎叫來。”

秦復上前見禮,顏夫人溫柔地將他請進茶廳。

坐下來,顏夫人便關心詢問他回鄉這幾日可習慣,身邊人照顧可好,有沒有什麽困難,像足了一個長輩在關心遠道而來的子侄,怕他受什麽委屈。儼然忘了,他也是豐縣人,這裏也是他的家鄉。

最後顏夫人又提到程維揚,秦復這才知道顏夫人為何要差程維揚去自己的府上請他。

自從回到豐縣,程山長對程維揚的管束更加嚴苛,秦夫人看著心疼,勸著無用,便想到了他。

只是……自己也是程山長學生啊!

將他叫過來,是陪著程維揚一起被管教嗎?替程維揚分擔一半嗎?

如果那樣,他倒是樂意的。

片刻,程維揚歡天喜地地過來,進門時嘴角咧到耳根,見到他跟見到親哥似的。

“秦復,我可想死你了。”撲上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
這……是不是太假了?

你程公子沒想我死都不錯了,還想死我。

“走,我給你看了好東西。”拉著秦復就朝外走。

唉、唉,長輩還在呢,你這是不是太無禮了?

他轉身朝顏夫人點頭欠身道了聲告辭,人已經被程維揚拉出了茶廳。

“什麽好東西?”

“待會你就知道了。”

走到轉角,面前出現一個小廝,正是程山長身邊的人,程維揚臉上的笑容幾乎一瞬消失,比川劇變臉還快。

果不其然,小廝躬身道:“老爺讓二公子和秦公子過去。”

這還帶上自己呢?

看著程維揚一臉比上墳還沈重的表情,他調侃問:“你讓我看的好東西在令尊那裏?”遭程維揚狠狠剜一眼。

程山長坐在書房後翻看書,見到二人進來,放下手中書。秦復這才瞧見,竟然是《孟子》。

程山長點著書中自己剛看的頁面,說出其中一段話,讓他們說說自己的見解。

這不是天賜良機嗎?

程維揚看著秦復,讓他先說。秦復看出他的心思,是對這一段理解不透徹,想聽聽他的說法,自己也有個思路。

他看得出來,程山長自然也看得出自己兒子的心思,點名讓程維揚先說。

程維揚憋了半天,含含糊糊說了自己的觀點。

從山長的臉色由最初略帶笑意,到最後冰冷就知道對自己兒子是多麽失望。

隨後程山長問向秦復。

秦復歉意的看了眼程維揚。

兄弟,對不起了,我可能要打你臉了。

兄弟我也是實在沒辦法,都怪我有個渣爹。

他先說前朝的平先生和當今的一些大家對這段話的觀點,然後才亮出自己的觀點,這觀點有對這些大儒大家們的支持,也有對他們的反駁,說得有理有據。

程山長又聽得怔住。

這小子每次讓他發表看法,他都一副不顧別人死活猛勁,張口就來,即便前朝大儒、當今大家,他也毫不留情,該批判批判該否定否定,一點面子都不給。上次當著他的面也不顧念,該反駁就反駁,而且每次都很有理。

恍惚間,他看到一個未來“諫臣”。

在書院不是省油的燈,將來到朝廷估計也不是個省油的臣子。

現在能攪得書院學子不安,將來還不攪得那些朝臣不得安寧?

程山長心裏頭莫名有一點期待。

朝中就缺這種臣子。

朝中多一位這樣耿直的“諫臣”是朝廷之幸——可能就不是某些朝臣之幸了。

這樣的學子,送到國子監不是正合適嗎?

心中打定主意,程山長笑著點頭,輕拍幾下書案道:“好!見解透徹深刻。”

再看旁邊自己的兒子,差距真不是一點半點。雖然沒有這小子之才,但就兒子這性格,有這才也用不上。

隨後程山長為了多教授知識,便給他們講書。

程山長講得起勁,秦復聽得認真,程維揚在旁邊生無可戀。

自己好不容易才有個機會逃出親爹的“魔爪”,現在好了,又被拉回來。

他幽怨地望秦復,每次遇到他,自己都那麽倒黴。

半天都在程山長講書中度過,程山長還給他們布置了功課。

秦復心滿意足,告辭時詢問程山長:“學生明日可否再過來請教山長?”

程山長想都沒想答應了。

旁邊的程維揚氣得咬牙切齒,袖子裏的全都都攥得發抖。

第二天秦復又過來了。

隨後秦復每天用完早膳就過來,晌午時分回去,下午完成功課後,開始研讀程山長給他的書。

一個年假,只有除夕和初一兩天秦復沒有過去。

他抱著程山長一直學到上元節後出發回炎州城。

離開豐縣之前,秦復又去了一趟清平村。

胖嬸他們還會問他欠債的事情,他不好意思再隱瞞,也不便如實相告,只道債務都還清了,現在在外地讀書。自己老爹也知道在哪兒了,天氣暖了些就去尋找。

胖嬸等人都替他高興,又都心疼他,讓他以後出息了一定要回來看看他們。

他笑著答應。

過了上元節,白水書院的學子陸續回來,也正式覆課。

二月初,一個黎明前,秦復又聽到有節奏的敲窗戶聲音。

不要命了?還來?自己真要解釋不清了。

他直接開窗準備將人拎到僻靜地方罵一頓,卻不想窗戶推開,見到裴野咧著嘴在笑,第一句話就是“各派掌門將殺手都送來了。”

“都送來了?”

這一次效率這麽高的?

這麽不想他卸任?

那他倒是要去會一會這些掌門了,順便將王喬等人都趕回去。

回到秦宅東院,操場上全都是人。

他一眼掃過去,雖然各派掌門沒到齊,但是大的門派掌門都來了。

見到他,眾人抱拳齊聲喊:“見過盟主!”

聲音震耳,秦復嚇得一個咯噔,忙朝周圍看。幸好秦宅不算小,東院外面沒有鄰居院落,是一片樹林。

霍谷主作為領頭人,上前一步說道:“經過各派調查,發現各自門下有弟子自發組織假意刺殺盟主,今日便將人給盟主都帶來了。”

操場上七七四十九方陣的弟子,齊刷刷跪下,齊聲道:“弟子知錯,請盟主責罰。”

秦復又被嚇得心口一跳。

這叫自發組織?

蕭將軍麾下的士兵操練都沒這麽齊整。

人是一個不少,但是這鬼話三歲小孩都不信。

沒你們這幫老狐貍授命,他們不要命了搞刺殺。

他走到長廊下的石凳上坐下,然後招手讓各派掌門都坐下。

“這事不急。”

待各派掌門坐下,秦復對奎叔吩咐:“去給每位掌門端一杯香茶來,瓜子每人一盤。”

不多會兒下人們給廊下石凳上一排的掌門都安排了茶水、瓜子。

秦復笑著招呼:“各位掌門,別客氣,這時間長著呢!”

他飲了口茶,抓一把瓜子,蹺著二郎腿,一邊嗑瓜子一邊道:“來,從你開始,自報家門,一排一排來。”指著第一排最右側弟子。

跪著的弟子詫異地擡頭看向他。

秦復一顆瓜子彈對方腦門上,“開始!”

弟子猶豫地看向自己掌門,最後抱拳施禮,自報姓名,哪派的,誰名下弟子。

緊跟著第二個、第三個,第二排、第三排……

四十九個人報完家門,秦復兩把瓜子已經吃完,他拍拍手,對左右掌門道:“這次刺殺涉及的人中,盤鷹谷三名弟子,聽風樓兩名,藍門一名,落日山莊兩名,君子門兩人,安遠鏢局一人,辰山派兩人……”

秦復將每派幾個人都一一說完,然後詢問:“各位掌門覺得應該怎麽處置?”

諸位掌門都支吾說不完整一句話。

秦復將屁股朝身旁霍谷主挪了半個身位,笑問:“霍谷主,你們盤鷹谷弟子最多,要麽,你表個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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